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经过40年的发展，中国金融体系初步具备了中国特色。中国已构建起一个非常完备的金融市场、机构和产品体系，金融基础设施相对完善、相对先进。
当前金融运行的特点有哪些？改革的痛点和路径是什么？民企在产业转型升级中怎样获得更多有效的金融支持？融资端和投资端的不平衡如何协调？提振内需和股市信心的手段有哪些？对四川省委十二届三次全会提出的四川发展目标的实现有何建议？带着这些热点问题，金融投资报记者对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副所长、研究员陈道富进行了独家专访。
陈：我认为，中国的金融运行呈现以下特点：一是中国金融体系以间接融资和国有金融机构为主，中短期债务资金为主，长期债务和股权资金不足；二是产业和金融严格分离，“分业经营、分业监管”下的综合经营和严格监管；三是主要采用发改委规划+财政、金融统筹的宏观调控和管理方式；四是受行政逻辑影响，以外部信任(政府信用和物的信用)为主，具有鲜明的政策性和准财政性特征；五是在风险处置和风险承担方面，中国的金融体系不是以价格波动和市场出清为主要方式，主要表现为政府干预、配给、流动性缺乏、市场萎缩。
当前的金融体系是适应要素驱动的压缩型追赶经济增长模式，适应“房地产+出口+债务扩张”的经济循环方式。我们的经济正在进行一些深层次的改革和转型，从要素驱动转向创新驱动，从追赶型增长变成自主的高质量增长。所以，目前的金融体系还不适应创新驱动的高质量自主经济增长模式，也不适应“投资+消费+股权投资”的经济循环方式。
金融投资报记者：在高质量增长的战略要求与政策性金融需求下，该如何平衡规则正义和市场效率的关系？
陈：在我看来，随着我国迈入建设中国式现代化强国的新时代，在进入要素创新驱动的高质量平衡增长阶段，我国现有的金融体系跟我们时代和人民的要求出现较大的不适应。人民性要求我们的金融体系需要更好地去适应新时代、新理念和新发展模式。
我们既要承认并接纳我们过去努力的成果，在现有金融特色基础上让其更好地发挥更全面的金融功能。与此同时，我们也需要进一步改革发展，特别是设立平衡的治理机制，有效的规则形成机制和执行机制，能促使金融主体不断成长，推动金融制度完善和市场发展，这样，金融体系的功能就可以更加完善，能够更好地契合中国式现代化的要求。
在平衡规则正义和市场效率上，一是在“顶层规则设计”上要体现国家意志、发展战略、社会公平等规则正义；二是在“底层市场化运行”上要遵循效率原则，依据市场经济的竞争机制运行，不断促进自我成长；三是在平台的承接和转换能力方面，更好地发挥国家大基金、政府风险基金和产业基金的作用，以及资本运营公司的作用。
陈道富：我认为可以推进中小银行结构调整。适度缩减法人数量和网点数量，健全农村金融服务体系构建适度竞争格局，形成适应数字化和业务再定位的行业、个体双层治理和能力体系构建差异化、适配性监管体系。
发展数字金融体系。规范发展信用数据的收集、分析和使用。加快推进金融机构的数字化转型。稳妥推进央行数字货币试点和推广。
强化中介服务体系建设。构建产业、科技与金融之间具有赋能作用的连接机制和相应的激励约束机制。探索分级分类牌照管理，或在更细颗粒度上界定金融业务，并在相应层次上实施监管。
健全资本市场功能，提高直接融资比重。健全具有价格发现和价值培育功能的资本市场，加快全面实行注册制，构建更加重视中小投资者保护、筹资与投资并重的资本市场。完善多层次的统一债券市场，加快监管规则和基础设施统一，发挥票据在真实背景和支付对价基础上的适度融资功能，激发交易型金融市场。
同时，完善可持续的政策性金融体系。一方面，依托各地产业基金(母基金)、国有资本运营公司和国家级大基金，结合资本市场改革，构建国家战略下的产业资本良性循环机制。同时，创新政策支持方式，丰富和改造政策性金融机构体系，加大对中小科创企业和住房租赁市场的支持力度。探索财政补贴的体系化和工具化运行机制。还要构建ESG导向的金融体系，合理设计绿色发展路径。
金融投资报记者：如何构建与中国特色现代金融体系相适应的监管、调控与风险防范处置机制？
陈道富：我认为，一是提升金融稳定保障机制的组织、资源和机制保障。将国务院金融稳定发展委员会实体化、相对独立化，并明确存款保险等行业保障基金的职责和权能，合理划定地方政府在风险防范和处置中的职责和权能，进一步完善央地协同的风险分级响应和救助、处置机制。
二是在强化行业治理基础上构建现代金融监管制度，采纳合适的监管理念，探索和强化行政机构、中介组织、市场力量制衡相结合的行为监管体系。探索资产管理市场的分级分类牌照管理和统一监管。
三是强化消费者保护职责并统一机构，将分散于一行两会的消费者保护局合并为统一的金融消费者保护局。
四是建设现代中央制度。建立能适应对外开放环境下经济转型、资产价格稳定和数字时代发展趋势的货币政策框架，货币政策执行更加灵活、透明和通畅。在发改与财政金融框架下实现内外政策、财政与货币政策、货币与行业发展监管更加协调。
五是统一金融立法，科学界定金融基础概念和基础业务内涵，统一立法逻辑和监管理念标准。明确金融规则形成机制，提高科学性和前瞻性，注重程序性规范，建立金融领域定期修法制度开云官方。在高水平制度开放环境下，推动修订信托法，确立衡平法的信义原则，超越现行相关单行法和部门规章，使其成为我国基础性金融法律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。
金融投资报记者：四川省委十二届三次全会提出，深入推进新型工业化，加快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。在实现这一目标的过程中，金融能有哪些作为？
陈道富：在加快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进程中，四川可以构建特色金融服务，可以分为三个维度，在普惠、绿色、科技这三个方面探索出一个比较有效的特色金融体系。
四川在特色金融体系方面已经做了不少探索。在普惠金融方面，四川在农业、畜牧业等方面，根据管理的一些经营特点，推出了很多比较有效的金融产品和服务方式。在科技金融方面，四川有非常深厚的底蕴和基础，现在的关键是怎样把金融和科技更好地融合起来，比如怎样把一些科技成果的转化机制做得更加合理有效金融投资，怎样发挥好现有的龙头科技企业在投资上的一些好的做法，使得科技和金融的循环更加顺畅。在绿色金融方面，四川可以立足西部金融中心建设，针对特色产业提供特色金融服务。
陈道富：从长期角度分析，过度依赖投资，特别是政府投资推动经济整体好转，经济运行模式可能又会回到原来的老路。因此，经济可能需要更好地发挥消费的作用，主要在创新领域保持政府的投资推动开云官方，调整国内消费和投资的比例结构。
每个消费行为都是微观主体相对理性的一个选择，比如成都的老百姓在消费时，同样会考虑一些现实的因素。要想改变的选择，不是去改变选择本身，而是要改变他们所处的环境和所受的约束，而目前最大的约束可能是就业、收入预期、债务负担以及社会保障。
我认为可以从以下因素入手：一是适度扩大失业、社会救助等的适用范围和支持力度，尤其是失业要能够触及到现在真正需要失业保险的群体。
二是给予特定群体发放适当现金补贴。比如3岁以下婴幼儿和65岁以上老年人，这部分人群是纯消费主体，特别是农村老年群体的社会保障较弱，建议必要时为这类群体发放一次性现金补贴。以消费券为例，不要总是和汽车等大宗消费绑定，消费券的消费区域应该更加开放，达到普惠的目的。
三是创造性解决大学生就业问题。可借鉴德国等欧洲国家经验，适当拓宽科研经费使用范围，可考虑引入项目导师制，吸收未就业大学生参与重大基础课题研究，参与我国科技自立自强基础研究，鼓励政府和央企国企设立大学生实习基地，工作和实习期间保留应届毕业生身份。
金融投资报记者：怎样评价全面注册制目前运行的效果？提振股市信心还需推动建设哪些相适应的制度生态？
陈道富：实际上，注册制是将市场与政府间的博弈，包括上市公司、券商、会计师、律师等市场服务机构与政府部门及其制定的行政性规则间的博弈，转化为不同市场主体间的博弈。对于中国资本市场来说，注册制一个非常重要的作用是保护中小投资者这个，使得中小投资者和机构投资者能够力量相对均衡。
中国现在的注册制是一种阶段性的呈现形态，政府开始把审核和监督等核心要件交给了市场，这个过程是需要培育和一些环境支撑的。这是重大的金融生态和资本生态的创新变迁，而不只是一个制度。所以全面注册制是一个从启动到迭代，再逼近最终形态的一个过程，现在的注册制是大家心中注册制的中间改革。
注册制是资本市场的基础性制度。形成与注册制倡导的理念相适应的运行机制，不仅需要进一步完善相关制度，尤其是配套措施，更要形成有机的制度体系，促使制度在现实运用中形成机制和生态。
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开云官方，在信义责任的权责利一致原则下，更好发挥中介机构的作用，市场行为监管需要借助参与日常活动的中介机构具体执行。中介机构拥有信息和专业优势，对委托者负有信义责任。因此，发展直接融资的关键之一是，培育发达有效的中介服务体系。要确保中介服务机构的信义责任落到实处，不能主要依靠监管部门的行政要求。
当前，中介服务机构的业务和报酬与其专业能力的关系较弱，在实践中强化了基于非专业能力的竞争和恶性循环，不利于形成基于专业能力的良性循环。为此开云官方，有必要借助专业性强的自律组织，对中介机构的履职行为给出专业判断，通过机构和个人的专业资质管理等，在专业市场创设有效的声誉机制。
